——访淮安市文化与知识产权促进会会长、诗人张兆华
特约撰稿:张晓林
以浪漫的想象和现代主义的手法,把个人和生活的体验以及内心隐秘叙事融入在一起,坦露出自己对生命、爱、亲情、自然、社会生活等复杂而又微妙的种种情怀,且具有生命的重量和疼痛感。这是我读张兆华诗集《忘却之痛》的总体印象。
在谈论什么是好诗时,张兆华认为,好诗首先应直抵人心,具有真善美的情怀和境界;其次要紧贴时代、关注社会和生活,具有时代感;同时,在艺术上要具备一定的先锋性和探索性。
说“忘却”其实是为了不忘却,这就是艺术
淮周刊:张兆华好!(张兆华,首先祝贺你诗集《忘却之痛》出版。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写作的?请简要介绍一下你的写作历程。
张兆华:我内心默认的最早的一首诗叫《那天》 ,写于1988年3月17日,这个时间或许就是我写作开始的原始时间吧。
1988年到1994年是我对文学的疯狂的迷恋期。那时候,我订了吉林的《作家》、《上海文学》、《山西文学》、辽宁的《鸭绿江》,还有《收获》,大有鲁迅先生所云的“弄文学”的势头。大多数的时间,记得总是在盼着邮递员在村口出现,总是迫不及待地在等新杂志的到来。
记得不知道是因为饥饿还是贫困,头发总是乱糟糟的,人很憔悴。
在6-7年的时间里,我乱糟糟地写过一些东西,也乱糟糟地投过一些稿。没有什么结果。
1993年结婚以后,迫于生计,我对文学的兴趣渐淡,甚至于有点怨恨和不屑一顾。从那开始与文学有20多年的断绝和割裂。我基本上不写不看。
2016年3月是我与文学的又一次邂逅。
那次是与淮安作家协会一起去井冈山采风,从三清山到井冈山,一周的时间里我大概写了8首诗。我惊异地发现我的文学情结并没有全部消亡,甚至又复活了,而且是贼心未死。20多年来从未触笔,20多年来从未阅读,竟然还能写出点东西来,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惊讶。
淮周刊:读你诗集《忘却之痛》,能读出你的人生之痛、生命之痛。请谈谈《忘却之痛》中“痛”的含义?
张兆华:近年来,我将沉睡在生命深处的文字唤醒,便有了我第一本诗集《忘却之痛》,并由东南大学出版社出版,我也在经历过一些无厘头的疼痛、纠结之后,获得了一种释放和解脱,也算是我对自己一个小小的交待和奖赏。
这些略带苦涩,甚至是凝重的,痛苦的文字,究竟是如何弄出来的?对于已经是不惑之年的我有什么潜在的含义呢?说句实话,我是无法用简单的语言来回答的。
济慈认为:诗人要有一种“消极能力”。
“忘却之痛”这个痛,其实有点寻根的意味。在创作中,我注入苦难意识和忧患意识,从而让人们对世界和事件增强了理性认知,提高了思辨力和研判能力。因此,诗集中“痛”是一种抽象的忧思和抑囿,包含着一种表达障碍和心理压抑;是一种期待被打破与不断否定时的纠结;也可以说是一种无由之忧、无所不忧的万古愁;是某种无法突破的时空和无法返回的精神层面的困惑和无奈,包括人生目标的错乱和迷茫、家乡的贫困与荒谬、岁月带来的伤痛等等。正因为如此,最终使我的诗歌跳出了私人化的天地,构成了生活之痛,人生之痛,生命之痛
淮周刊:这样的“痛”,你是如何忘却的?
张兆华:历史就是历史,它已深深地刻在那里。
什么时候我都觉得,生活是生活的本身。我们所有的境遇和遭际,全部都有它自身不可避及的宿命与价值。理解到这一点,生活其实已经很难再给我们更多的创伤了。
说“忘却”其实是为了不忘却,这就是艺术。
生活与创作的关系是一种相互博弈关系。生活能催生创作,创作反过来又能创造新的生活
淮周刊:我在评论你诗集时用了“原型困境”一词。你是如何理解“原型困境”的?
张兆华:我在作品中一直隐藏着很多自己与自己的心灵深处的对话。我一直感觉这种对话是无意识的、潜意识的,接近于一种隐秘状态。而这种状态,被你的“原型困境”一词一语点破。
这确实反映了你高超的透视和解析能力。我之所以喜欢“原型困境”这一术语,主要是觉得它更加接近于那个难以表达的概念——自己。那个深层次的神秘莫测的自己,就是另一个自己的“原型”。“原型困境”一词,它反映的不是现实自我而是生命自我的一种无助感和困惑感。它恰当地从一个出发点上为很多行为找到了逻辑上的依据。谢谢你制造和使用了这个词,可以说这个词应该是你的一次理论创新。
淮周刊:曹雪芹在一首自题诗中说“字字看来皆是血,十年辛苦不寻常。”结合你个人的诗歌创作,谈谈生活与创作之间关系?
张兆华:生活与创作的关系是一种相互博弈关系。生活能催生创作,创作反过来又能创造新的生活。同时,也是一种被表达与表达的互动关系。它是通过发现、经验、审美和映射等互动完成的。
文学对生活是具有干预性的,通过文学创作,可以重新发现生活。
我喜欢率性而为的自由,让文字回到内心深处,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家园。这样,就基本实现了我及我的文字的独立性。
诗歌本身就是一种见证
淮周刊:阅读你的诗歌,觉得你诗歌的创作原点和内驱力是你的过去时和生命经验。请简要地谈谈你对诗歌经验的理解?
张兆华:对于诗歌,我们能取得共识的一般都是概念化的东西,关于经验性的东西,一般都是比较个体的、隐晦的。
俄罗斯作家赫尔岑在其回忆录《往事与随想》序文中说,他创作这本书的过程中,总是竭力“要使某一种往事经过沉淀变成明晰的思想”。我也有同感。
首先,我觉得诗是一种记录。
我的文字主要呈现的状态是一种形式。毋容置疑,诗人是不需要写回忆录的。因为,诗歌本身就是一种见证!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诗这种东西,是可以具备生命考古和生活追溯价值的。它将我们被打碎的世界又还原。其原始代码不会有丝毫的改变。
其次,我觉得诗是一种良知和责任。
很多情况下,诗是对快乐与美的一种炮制与传达。
这里面,应该有责任和良知。我们必须遵从内心的发现和感悟,并做正确的表达和再现,然后,正用光明和良知来照耀读者和自我。
我诗歌中包含这样一种元素:忧伤是美,快乐是痛的审美情结。诗是一种快乐,也是一种痛苦。
我喜欢海子所践行的去修饰化的语言路线。T.S.艾略特说,我们不能用丰富的词把一首诗压得过重,也是这个道理。
淮周刊:一位诗人要想走向优秀,必须要具备一定的理论功底。然而当下诗人的理论功底是缺失的。请问你是怎么看待理论与创作之间的关系?
张兆华:理论指导实践,这其实是有点形而上的。文学创作,特别是诗歌创作,需要用理性来思考、用感性来表达的,需要一定的理论来支撑,那是很有必要的。它是一种助推器,能使诗人从普通走向优秀,从平庸走向卓越。古今中外的文学创作实践,也证明了这一点。
从我个人的出发点来讲,我不赞同用过度的理论来指导诗歌和文学创作。有时候,经验是来自于阅读,也来自于个体生命的体验或者实践。因为,理论是别人一种实践经验的固化,有其片面性和教条性的一面,一味地将理论视奉为圭臬,就会束缚人的手脚,又谈何创新呢。
淮周刊:追求好诗是诗人的天职。但真正写出好诗的,总是很少。请问好诗的魅力应该体现在什么地方?
张兆华:黑格尔强调情感是艺术作品的生命之所在,也是艺术品的美学感染力之所在。他在《美学》中说,艺术品“按照内容的性质使我们忧,使我们喜,使我们感动或震惊,使我们亲历身受愤怒、痛恨、哀怜、焦急、恐惧、爱、敬、惊赞、荣誉之类的情绪和热情。……一切情感的激发,心灵对每种生活内容的体验,通过一种只是幻象的外在对象来引起这一切内在的激动,就是艺术所特有的巨大威力。”
正因为如此,我认为好的诗歌首先应直抵人心,具有真善美的情怀和境界;其次要紧贴时代、关注社会和生活,具有时代感;同时,在艺术上要具备一定的先锋性和探索性。
诗歌让我在生命的时空中和美学的世界里得到重新启航,从而实现了知行合一的修为
淮周刊:这是一个浮躁的社会。作为一家企业老总,你还兼任淮安市文化与知识产权促进会会长,事务是繁多的。你是如何处理企业、协会与创作之间的关系?
张兆华:我把社会事务和商业看成我生活的一部分,诗歌和写作看成我生活的另一部分。商业、生活、创作三者形成一个整体,它们之间没有割裂感,这样就没有什么纠结和浮躁了。这样的心理设定,让我每天所有的时间都变成了体验生活和表达生活,身心灵也就有了一种和谐共振的状态。因为热爱,让我的工作、生活、写作变得其乐融融。
淮周刊:你从事诗歌创作靠的是一种什么样的信仰?
张兆华:在我的心目中,诗是生活的本身,是对生活的提炼和烹饪。有味使之出,无味使之入!我的诗歌写作是尽量避开演绎哲理,回归诉说生活本体。
我觉得诗是一种生命的和美学的重新实践。
诗非工具,亦非哲学。诗是内心的独白与审视!
诗歌应该寻找一种语言的幽默和意境,叙述而非评价,做到中性决疑。
我推崇并坚持个性化写作,避免冲撞、雷同与相互淹没,这也是给别人让道,是一种人本关怀,有利于诗歌生态的平衡与再造。
一切皆诗,诗皆一切。不是什么可以写,什么不可以写,主要看怎么去写。
诗歌让我在生命的时空中和美学的世界里重新得到启航,从而实现了知行合一的修为。从另一个意义上讲,它也是对我生命的一次践行和提升。
张兆华文学档案:
张兆华,笔名土土,诗人,诗歌观察者。中国民主同盟盟员,江苏省淮安市文化与知识产权促进会会长。有诗歌作品《中国式饮酒》荣获中国作家协会、诗刊社、泸州市人民政府主办的首届“国际诗酒文化大会”现代诗国际大赛优秀奖。著有诗集《忘却之痛》。